第二章 别亦难,冷却金樽凋朱颜

作者:童颜 发布时间:2020-05-25 11:19:20 字数:7644
  坐了轿子走出萧宅,繁华的大卫京都紫禁城就在脚下。苏浅月轻轻掀起轿帘,露出一丝缝隙,微寒的气息便扑面而来,带着朝露的清新。街上宝马香车络绎不绝,轻扬的粉尘夹带着各种气息扩散空中。街道两旁店铺小摊鳞次栉比,更有挑担演艺杂耍相面者,前不见头,后不见尾。吆喝买卖的已经开始,纷乱的行人上上下下开始了一天的繁忙。

  “小姐,外边真好看。”轿子旁的素凌很是欢喜。

  “是啊,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情景了。”苏浅月也觉得心里敞亮了很多。

  轿夫抬着轿子走街串巷,也不知走往何处。

  及至一个僻静之所,透过轿帘的缝隙,苏浅月依旧向外张望,忽听鞭炮齐鸣,顺着声音一看,瞬即愕然:迎面一**的门楼,朱红的大门镶着黄铜把手,在朝阳下金光闪闪,壮丽而豪华,上面的牌匾篆刻“萧宅”二字,工笔深沉凝重、庄严气派。

  什么时候萧义兄有了这样气派的宅邸?苏浅月有些疑惑。

  “小姐,这里好气派啊!”素凌望着眼前的景象张大了嘴巴。

  “你喜欢吗?”苏浅月轻轻问她。

  “当然喜欢。”素凌连连点头。

  门旁一左一右是两盏华丽的灯笼,近前,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口那两只威猛的大石狮子,铜铃似的眼珠巡视众人,凌然的气势很是威严。

  思忖间,轿子已经走近大门,门口恭迎的丫鬟、仆人都正派端庄,齐齐施礼。里面层层院落,有巍峨庄严的,有婉转灵秀的,皆是富贵之气。转过一道又一道垂花门,又见一处朱门粉墙,有翠柏探枝墙外,红枫摇影墙头。又来到一处院子前,门上书“翠竹馆”三字,轿子停了下来。

  一个婉转如流莺的声音带着喜悦道:“小姐请下轿,这里是小姐的院子。”

  说着话,一只纤纤玉手掀起了轿帘。盈盈一笑,苏浅月搭着侍女的手下了轿子,在侍女的引领下步入院子。

  苏浅月虽是御史千金的出身,然而父亲为官清廉,家中也并非富贵非常,所以家中屋瓦也并非这般气派。身边的素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赏阅这美好景致,想来她是没有见过这样好的去处的。

  漫步前移,一路青石小径。虽是深秋,不见了花团竞争,然各色傲菊凛然怒放,片片花瓣欣欣向荣,更有月季艳丽动人。更多的是翠竹,各色俏丽竟沦为陪衬,令它更为挺拔坚韧、动人心魄。一侧碧水,有木舟系于柳上,只是弱柳并无春夏的袅娜。

  又到一扇院门,门匾上书“潇碧阁”,内中装饰明快大方、庄重典雅。苏浅月暗暗奇怪:何人知道自己的喜好?是萧天逸,还是……容瑾?

  “小姐,里边请。”几个丫鬟在那儿垂手候着,右侧有丫鬟挽起了珠帘。

  苏浅月进入房内,幽香阵阵扑面,清爽怡人,窗外劲竹偎依,柔风通透,传来清亮细音,有一古琴临案。

  “小姐,真美。”素凌附在苏浅月耳边轻声说道。

  苏浅月点头。

  梳妆台上摆放着上好的胭脂水粉,衣橱里锦衣罗裳,绫罗帐里香枕软被,如此温婉多情的陈设,该如何消受?还不知道那人是谁,就这样地入住进来也不知是否合适。

  “我有些累了,你先出去吧,留素凌在这儿伺候即可。”

  “是,小姐。”丫鬟施礼,答应着退了出去。

  看着丫鬟出去,苏浅月坐在了一张清凉的软竹椅上。椅子上面装饰着华丽的丝质锦缎,铺着淡红毡子,温润舒适。她笑着对一直发愣的素凌说:“既来之则安之,快坐下休息吧。”

  素凌仍旧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:“小姐,我们是做梦呢,还是真的?明天就要进王府了,今天……是谁安置了这样的好地方给我们?”她脸上又露出惋惜的神色,“小姐,这里这样清幽雅致,最是合小姐心意了,只是可惜,我们在这里只待这一天。”

  苏浅月对素凌道:“这个我并不知道,我们只是得过且过。这里总归不是我们的,你也不必留恋。”

  “谁说这里不是你的?”苏浅月话音刚落,一个高昂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,是萧天逸,他笑容满面,昂昂走至苏浅月面前,“这里就是你的,只属于你。”

  苏浅月起身,笑道:“哥哥,我只暂住一天。”

  素凌施礼,给萧天逸搬过椅子,请他坐下。

  萧天逸坐下后依旧笑着说:“一天也是你的,妹妹没见‘萧宅’两个字吗?这宅子是专门送给你的。”

  其实苏浅月也有隐隐约约地想到,那“萧宅”二字……

  和萧天逸哪怕相识已经很久,进入他的住宅数月,但他却从来没有提过还有另外的宅子送给自己,尤其是在即将出嫁的前一天。苏浅月疑惑地看他一眼:“给我?”

  萧天逸渐渐收起笑容,脸上露出惭愧:“妹妹,这里是你的,独属于你。可惜不是为兄给你的,我贫贱无能,什么都给不起妹妹。”

  “哥哥,你已经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我。”

  “不,不,你都不知道!”萧天逸忽而抬头,脸上的阴霾已经被微笑取代,“这是王爷送给你的宅子,可见他对你的珍视。浅月,你嫁入王府应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,为兄真心为你高兴。”

  萧天逸明明在笑,可苏浅月却看到他眼里的不舍和痛苦,倘若有可能,自己宁愿随萧义兄一生。

  “哥哥,是王爷给我的?”掩饰住凄凉的心情,苏浅月明知故问。

  “正是王爷安排的,他要给你尊贵的身份,明丽耀眼地从这里走入王府。”萧天逸的眼神又逐渐暗淡,似乎有惭愧的神色,“妹妹,可惜为兄什么都给不了你。”

  “哥哥,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,旁人无可取代。至于身外之物,你知道的,我不会在意。”

  萧天逸缓了一缓,道:“我懂。”

  “哥哥,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哥哥,也请哥哥不要抛弃妹妹。”

  “不,不,天涯海角我都会记得妹妹。我本是孤儿,妹妹是我一生的亲人,我怎会抛弃妹妹?只是我无能,不能给妹妹想要的东西,对不起。”

  “哥哥,你也是我一生的哥哥,唯一的亲人。”

  萧天逸忙将难过收敛,展颜道:“浅月,明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,我们该开心为你庆祝。你看,王爷为你做了这许多,都是他的一片苦心,我们万万不可以辜负了王爷的心意。这里的一切,是王爷询问我后才为你而设,你可喜欢?”

  喜欢和不喜欢,又有什么区别,总之只不过逗留一日罢了。明天就会离开,她不忍拂逆萧天逸,她淡淡笑了:“喜欢。”

  有丫鬟奉上茶来,苏浅月伸手端起敬给萧天逸:“哥哥,小妹永远感恩你的照顾,这里虽说王爷送与我了,然而我也是初来乍到,算不上真正的主人,就借清茶一杯表我心意,祝愿哥哥以后的人生辉煌灿烂。”

  “好,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。”萧天逸答道,放下茶杯后抬头看着苏浅月,又说道,“我不要你感恩,我只要你好,今后我不能照顾你了,也希望妹妹多保重。侯门似海,表里不一,其中浮浮沉沉,你入府后凡事要小心谨慎。当然,我知道你聪明绝顶,想来能应付得好。将来只要有机会,我就会去看望你,断不会把你抛出去不管不问的。如果你想回来,哥哥的家门永远为你敞开。”

  苏浅月眼里迷蒙一片,点头道:“哥哥,我记住了。”

  一整天的时间,苏浅月除了和萧天逸说话,其余时间都在潇碧阁休息。

  外边的仆人、丫鬟忙碌不已,为苏浅月明天的出嫁做着准备。萧天逸也忙碌地操持着一切,只是不知道他喜悦面容下掩盖着什么样的心境。

  每一个烟花女子都渴望有一个人能带自己走出去,苏浅月也渴望,见到萧天逸后渴望更为强烈。在落红坊时,秦淮街里跟她最要好的两个姐妹柳依依和翠云说过,她未来的良人肯定是萧天逸,她也期待着萧天逸能带自己离开,然而最终却是容瑾。

  不知何处错付了岁月,空留一生的念念不忘。

  萧天逸原本想笑的,却发现自己实实做不到,索性木着一张脸,让人看不出情绪。

  苏浅月心中不忍:“哥哥,已经烦劳你很多了。”

  听得萧天逸朗声笑道:“妹妹,哥哥贫寒,没有什么好的嫁妆给你,唯有出些力气做最好的安排。你看还有哪里整理得不妥,哥哥这就去弄好。”

  话虽如此,他看上去也洒脱干净,然心中深深的悲哀还是掩饰不掉。

  苏浅月对他笑道:“哥哥,已经够好了,你如此周到,妹妹已是感激不已。不过妹妹希望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,哥哥身边已有人相伴。”

  她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萧天逸。恰此时,素凌端茶进来,萧天逸笑道,“月儿,明天你就是新娘了,今晚好好休息,哥哥告辞。”

  “萧公子慢走。”素凌行礼相送,回过头来,看到苏浅月茫然的目光,她轻声说道:“小姐,明日你就是王爷的新娘了,一定要早点儿歇息养好精神,倘若明日也恍惚,可如何是好?”

  苏浅月点头:“好,我这就安歇。”

  素凌放心地展开笑颜:“这才好。我服侍小姐安歇,小姐一定要开开心心的,做最美丽的新娘。”

  躺在床上,苏浅月努力闭上眼睛,脑海里却是纷繁复杂的画面,乱作一团。不知道什么时候,她才睡着,却是乱梦:小时候的父母、在落红坊的日子里和萧义兄的交集,就好像将往昔经历重新演过一遍。她也梦见了睿靖王容瑾,他含笑面对自己,威仪的眸子里有温柔也有温暖,他一步步走近……

  她醒来时天还未亮,容瑾含笑的眸子仿佛还在面前。

  容瑾,睿靖王,从今以后将和他共度一生,命运和他息息相关,苏浅月心中忐忑起来:“他会对我好吗?我纵然算是一个侧妃,然不过是他众多女子中的一个,我有可能被他宠爱,也有可能被他冷落。倘若未来的日子惨淡无光,我如何过得下去?不过,只要平静不起波澜就好,我不会和那些女子争夺什么的,只要一份安宁的日子。”

  窗纸淡淡,朦胧得有些发白,烛光还在摇曳。因为是特殊的日子,素凌和其他丫鬟就在一旁守护,见苏浅月醒来,脸露喜色齐声道贺。

  苏浅月起身,用素凌她们准备好的花瓣香汤沐浴身体。凤冠霞帔一应衣饰都是王府备好,昨日着人送过来的。大红的嫁衣,描金绣凤,做工精细,华丽无比。

  苏浅月坐在菱花镜前被伺候装扮了近两个时辰,华贵精美的嫁衣穿在她身上,肩披霞帔,头戴凤冠。她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容颜精致绝伦,整个人雍容华贵、风情万种,再不是落红坊那个未出阁又落入风尘的清雅舞姬,而是王府正式的侧妃,尊荣无限,有名分,有地位。

  “小姐,你……啧啧。”素凌的目光流露出惊喜和叹服,已然不知道该怎么赞美。

  “小姐,不,不,是夫人。奴婢是第一次见到夫人这般美貌的女子,今日算是开了眼,终生无悔了。”同素凌一起服侍苏浅月的丫鬟涨红了脸,眼珠子都鼓突出来。

  “我家小姐本来就是美人。”素凌终于有了话说。

  “岂止是美人,是天上下来的仙子美人。”那丫鬟的眼眸里都是崇拜和虔诚,“奴婢敢保证,夫人会是王府中的第一美人。”

  “那是肯定的。”素凌骄傲地说。

  “素凌,不可以胡言乱语。”苏浅月忙制止了素凌,又对着菱花镜淡淡一笑。她向来知道自己美貌,在落红坊获得“凌波仙子”之名,不仅仅是因舞蹈,倘若貌似无盐,也不会有此称号。只是今日太过艳丽,颠覆了以往清纯典雅的美,更显得惊艳罢了。

  “素凌姐姐没有说错,奴婢敢保证夫人会是王府里的第一美人。”丫鬟发誓赌咒一般地说。

  素凌又要开口,苏浅月忙制止她:“你们记住了,不可以乱说话。素凌,你一定要谨言慎行。”

  凡是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张狂,尤其是要跟着自己入府的素凌。自己之前就教了她许多道理,希望她能懂。

  “是,小姐。”素凌恭顺应答,却暗暗对那丫鬟吐吐舌头,两个人暗使眼色。

  忽闻外边鼓乐笙笛,一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:“夫人,王府的轿子到了。”

  “恭喜夫人。”

  苏浅月的心忽地提起,不知何等感觉,今日就要嫁人了?原本就做好了一切准备,此时却很是惶恐。

  “恭喜夫人。”

  外边又接连走进几个丫鬟,见到苏浅月时都面露惊讶,显然是被她的美貌惊住。

  “恭喜小姐。”

  素凌满面喜色地将大红的盖头盖在苏浅月戴的凤冠上,同另一喜娘搀扶着她走出去。苏浅月一时只看得见脚下的路,她心中惶惑又忐忑。这就要去面对一个陌生的王府,面对一些陌生的人,今后的路,只怕就如这蒙了盖头般身不由己了。

  大红地毯从院子里一直伸展到大门外,苏浅月坐上轿子离开萧宅,素凌跟随着,萧天逸也在一旁护送,他们一起前往那个陌生的地方。

  王府迎接的仪仗非常华丽,虽只是迎娶侧妃,却也是浩浩荡荡气派非常的场面,礼炮和鼓乐一路跟随着。蒙着盖头十分憋闷,苏浅月伸手把盖头撩起来,然后用手指轻轻掀开轿帘一角朝外看,瞥见了外边汹涌的人流。

  紧随轿外的素凌发觉苏浅月在向外看,悄悄言道:“小姐,王府给了小姐好大排场,紫禁城的百姓除了老弱病残不能动的,只怕都来观看了。”

  容瑾这样相待,本应高兴,然而苏浅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,这些浮华的东西并非自己想要的。她想要的,从头到尾不过是一颗真心罢了。

  从落红坊出来,和萧天逸相处的几个月,萧天逸对她照顾无微不至,就算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。至于今后,已经是有隔阂、有忌讳了。虽说外人看来他们是兄妹,可是苏浅月知道这话可以瞒得过别人,容瑾却是心知肚明的。她不觉又掀起轿帘向前看去,只见萧天逸一身深红锦袍,身下是枣红色骏马,显得更加英武挺拔。

  胡思乱想中不知道走了多久,突然冲天的鞭炮声响起,鼓乐箫声震天,人群骚动,苏浅月轻舒玉臂又掀动轿帘,原来是到了王府的大门。清丽的阳光照耀着雄伟威猛的门楼,“容王府”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带出逼人的气势。可念及今后自己就要被紧紧锁在这扇大门里,没有多少自由了,苏浅月一时又十分失落。

  轿子突然停下来,苏浅月忙把盖头放下来。一盏茶的工夫,轿子复又抬起,从王府的侧门进入。

  苏浅月头上蒙着盖头,只能看见脚下的路,下轿后就由素凌和喜娘搀扶,踩在铺着厚厚大红地毯的路上,被牵引着走向喜堂。

  “新娘子到了。”

  “哦,新娘子来了。”

  有喊的,有欢呼的,有“噼噼啪啪”的掌声。

  苏浅月除了脚下的一点儿地方,别的都看不见,只听到喜堂上是一片喧哗。容瑾是不是也在期盼这一刻?盖头下,她看到了他大红喜袍下的一双粉底官靴,那一双靴子也是透着喜气和威仪。

  “奏乐,婚礼开始……”

  耳中是司仪一声高呼,随之又涌动的欢呼和喜乐奏起,容瑾将手伸过来,轻轻握住了苏浅月的手。喧闹中司仪喊着:“一拜天地,二拜高堂,夫妻对拜……”

  礼毕,在热闹的欢呼声浪中,苏浅月依旧由素凌和喜娘搀扶,面前两个丫鬟带路走下礼堂。

  礼堂离要去的院子很远,不过苏浅月却觉得很好,原本就是侧室的身份,有个偏安一隅的去处,不要和众多人接触,清静省心。

  来到洞房中,苏浅月端坐在喜床上。外边的丫鬟、仆人进来行礼道喜,苏浅月心中却无半点儿喜庆的感觉,只示意身边的素凌打赏。苏浅月是没有多少积蓄的,萧天逸亦是贫寒,还是容瑾心细,昨日着人准备了足够的金银,送到苏浅月手上,供今日之用。

  耳中听着众人的贺喜和道谢,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来来去去,许久才清静下来。感觉房间里只有素凌和那个一开始进来的喜娘了,苏浅月抬手轻轻把盖头撩起,揭下。

  素凌看到苏浅月把盖头揭下,惊慌道:“小姐,不可以……”

  苏浅月手里拿了盖头递给喜娘,又对素凌淡淡一笑:“何必在意这些俗礼。”

  “夫人果然大气。”接过盖头的喜娘笑着说道,旋即抬头看苏浅月,接着就是一愣,眸中满是惊讶,“夫人,夫人你……”

  “怎么了,有哪里不妥?”素凌急忙出口相问。

  “不,不,没有不妥。”喜娘摇着手,一张脸涨红了,“奴婢不是这个意思,是……是夫人的美貌惊倒了奴婢。奴婢失礼惊了夫人,请夫人责罚。”喜娘说着就要下跪。

  素凌出手搀扶住她:“我家小姐大喜的日子,不会责罚你的。”

  “是,是……当然……”喜娘有些结巴,随即说道,“夫人美貌无双,奴婢一时疑为仙女下凡。”

  素凌得意道:“我家小姐是不是比别的夫人美丽?”

  “素凌。”苏浅月出声制止,又抬头看着面前的喜娘。她比自己年长几岁,二十多岁的样子,清秀的脸庞,聪慧的双眼,端庄沉稳,看起来并非虚伪之人。苏浅月想要说些什么,却一时无从开口。

  喜娘倒是乖觉伶俐,忙对苏浅月施礼道:“禀萧夫人,奴婢翠屏,是王爷派来伺候夫人的。夫人有什么需要,尽管吩咐奴婢。”

  萧夫人?哪怕苏浅月早就知道自己成了萧天玥,却始终没有人提过,骤然被称作萧夫人,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苏浅月。一时心绪如潮,有些难过,然事实已成定局,悲哀亦是枉然。苏浅月竭力保持着脸上精致的笑容,言道:“翠屏姑娘,这个院子的管事是你?”

  翠屏再次施礼:“回禀夫人,院子里的总管是王良,奴婢也算半个管事,夫人的需要以及院子里的杂事分派,奴婢都会为夫人打理。请夫人放心,奴婢一定竭尽所能为夫人效命。”

  “以后我这里的大小事情都由你打理,是辛苦你了。想来你在这府中时日已久,经事也多,今后还需要你多多扶持。”苏浅月笑着说道。

  翠屏听到苏浅月的话后,言辞更加恳切:“请夫人放心,日后奴婢定当竭力侍奉夫人的。夫人有什么事情,尽管吩咐奴婢。”

  “去取过我的那对金镯子来。”苏浅月随即吩咐素凌。

  “是,小姐。”素凌迅速打开一个箱笼,从里面把金镯取出交到苏浅月手上,“小姐。”

  苏浅月接过来,含笑对翠屏说道:“想来王爷将你安排过来必是有王爷的用意,今日有劳你了,日后你同素凌一样都是我身边的人,凡事都不必见外。这对镯子算是我的见面礼。”

  用金镯子赏赐一个还没有做过任何事情的丫鬟,这见面礼是厚重了些,只希望她今后能真正地帮到做自己,对自己忠心。

  “夫人,礼物太贵重了,奴婢无功,不敢领受。”翠屏没有料到苏浅月会给她这样的赏赐,急忙跪下推辞。

  苏浅月拉过她的手把金镯放在她的手掌心里,说道:“暂时无功,来日方长,收下吧,你当得起的。”

  翠屏迟疑一下,才将镯子仔细收起来:“奴婢谢过夫人赏赐,今后奴婢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夫人。”

  素凌会意地看了苏浅月一眼,拉了翠屏的手笑道:“我家小姐不仅仅人美,还极好,你在我家小姐身边也是你的福气。”

  “是,是,我看得出来。今后我们可要一起好好照顾夫人。”翠屏反手拉了素凌的手,说道。

  “当然。”素凌依然笑着。

  看她二人如此,苏浅月心中稍感安慰,也只有身边的人都和睦相处,以后的日子才能更加顺利。

  有丫鬟送茶上来,翠屏接过来放下,体贴地说道:“夫人肯定是前几天就一直忙碌,今日又一路颠簸劳累,就先歇息一下吧。”

  苏浅月点头:“好。”

  翠屏忙准备好一切,又转头说道:“夫人,此时无事,请歇息一下养养精神,奴婢就在外边,随时听候夫人传唤。”话毕,她拉了素凌的手又对她言道:“就让夫人安静歇息一下,我们都到外边去吧。”

  素凌看了苏浅月一眼,苏浅月点头示意,于是素凌随着翠屏出去了。看到她们两个人的背影在眼前消失,苏浅月紧张的心也放下来,她端起茶盏,一面饮茶,一面慢慢打量着房间。这作为洞房的房间除了装饰摆设更为豪华精美,点点滴滴透着富贵气息之外,和旁的洞房一样喜气洋洋。

  洞房外间,那边隔着雕刻仙鹤、牡丹的屏风前,设着精致的案几秀座。紫檀木的香案上摆放着紫玉香炉、玉瓷花瓶,想必是王爷来此小坐的地方。这边里间,朱红的地毯,玉麒麟的香炉里,散出袅娜青烟,芬芳扑鼻。靠着一侧墙壁是宽敞精美的雕刻着百子千孙和莲藕的秀床,坠着流苏的纱帐被金钩挽起,绣着交颈鸳鸯的锦缎喜被整齐地折叠着。

  看着这些,苏浅月的心怦然跳动。洞房……是和容瑾行夫妻合卺之礼的地方,今后就要在这里度过漫长的人生了。

  她也曾经想过自己的洞房花烛夜。大红雕花的婚床,大红的喜被,和夫君洞房花烛,有喜庆的红烛一直燃烧到天明。夫妻双双,举案齐眉,夫唱妇随,度过快乐简单的一生。而今天的自己,却成了容瑾的侧妃,成了他众多女子中的一个,不知道他会怎样待自己,更不知道人生中又会有怎么的波折,一切皆是未知。

  饶是苏浅月抱着随遇而安的淡然态度,但毕竟心中也是惶惑,连日来又颇劳累,她支了手臂斜倚在床上小憩,但也只是片刻迷糊就又惊醒,喊了一声:“素凌。”

  “小姐。”苏浅月的话音刚落,素凌就跑了进来,她的身后紧紧跟随着翠屏:“夫人,有何吩咐?”

  看到她们两个都很紧张,苏浅月自嘲一笑:“方才到此一切都不习惯,有些睡不着,做了个梦有些害怕,不如你们两个陪我说话。”

  “夫人初来,心神不稳是正常。也好,就让奴婢们陪着夫人说话解闷儿。”翠屏含笑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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